水沙不浅

See You Again
wb同名(但没啥东西)

【黯耀黯】消失的既定答案

 四千多字长文预警


  有些人,有些事,我总以为永远不会变,就像还在一起时答应做一辈子的朋友。


  有些人,有些事,我总以为还能够随时追回,也许是回到最初时毫无芥蒂的感情,也许是回到久前手挽手亲密无间。


  有些人,有些事,我才发现,过去了就是过去了,你嘶吼,你哭泣,你声嘶力竭地控诉所有人,最终也只能抱着悲凉难过。


  有些人,有些事,留下的美丽与光亮迟早会被磨破,可伤痕和痛苦永世不泯。


        我长大了。
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  王耀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遇见他,不仅是因为天气冷了,更因为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过他了。


  相互问候间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咖啡厅,王耀没来过,也不知道这地方是多久开的。非要说起来的话他不太喜欢这里的风格,虽然谈不上讨厌。


  “你喝什么?”


  “苦荞就行了。”


  “那我也这个。”


  “你也喝茶?”王耀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

  “怎么了?”他粗声粗气嘟囔了一句,“就准你喝不准我喝……”


  然后便安静了下来,邻座男女细小的交谈声里,王耀仿佛听见了“法律”、“财产”一类词,接着彻底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失去了兴趣。


  这个时候向窗外看也不是个太棒的选择,今天天气并不太好,阳光是完全不必奢想的,天色有点阴,不过店内灯光挺足——那种让王耀有点感到不适的暖黄光——打在王耀脸上,让他脸皮子有些由外而内的滚烫,而对方背对着光源,黄光仅仅是替他勾勒了个身形的边而已。


  王耀手指勾了勾桌布垂下的角,把那条褶皱折了起来,又拉直,意识到两人沉默的不太对劲。


  “最近天气挺冷的……前段时间,叫什么来着……对,‘山竹’,那几天真的让人浑身上下……跟来了大姨妈似的……”


  王黯听他毫无逻辑地瞎说了好几句,自己才深吸一口气,然后重重呼了出来,说:“你是不是忘了我感觉不到了?”


  王耀耸了耸肩,没等气氛再次沉闷,就问他:“你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情况?普通人?”


  “差不多吧。”王黯含含糊糊答了一句,尾音在鼻腔里转了几圈才冒了出来,“自力更生着呢。”


  “过得怎么样?”


  “……你能不知道?”


  还真不能。


  王黯那边任何一点动作都会被报给王耀,即使王耀觉得没必要管那么多,这也是规矩,不能放松。


  “差不多吧……”王耀也学他模棱两可地答道。


  “嘁。”王黯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。


  茶水端上来了,玻璃杯里起着白雾,热气从杯口形状的水面一层一层向上飘,王黯把脸凑近一点,感觉到自己眼睛和嘴唇变得湿润。


  王耀却没动,正抬着眼在打量他——王黯头发剪短了,于是发旋周围冒了几簇毛出来,脸上气色还不错,只是看着没什么精神。


  他从茶雾中抬起头,眼眶被熏的有些发红,抬眼看了一眼王耀——这个画面与记忆建立了微妙的联系。


  

  那是王黯离开的前夕,在很多年以前,在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的时刻,王耀去找他了。他正在写字,端着毛笔迟迟没有点在铺开的纸面上,直到王耀进来,看见一滩墨漏在纸上。


  “你改行画泼墨了么?”王耀没忍住说了出来。


  “屁……我只是还没想好写什么。”王黯白他一眼。


  “没想好你蘸墨干嘛。”


  王黯没再回答。


  王耀心里沉甸甸的,他来,当然不只是聊两句国风艺术,而是宣判另一个人的命运。他在门外准备了许久,王黯家门边的墙皮已经被他挠秃了,他的手在门板上停顿过好几次,也撤回过好几次,像个焦躁症患者。


  “有何贵干?”王黯举着已经半干了的笔,侧头搁手重新在墨里滚了两转,碾得笔尖变了形,再提起来。


  王耀本来想说话,结果看见他薄衣内堪堪露出的枯瘦手腕,活生生把想好的话吞了回去。


  王黯当然知道自己将要被告知什么,他只是想逼着王耀亲口说出来罢了,想逼着王耀做一次伤己伤人的祸事——或许只是因为即使他离开了,能在对方心上划了个血淋淋的伤口,也算是满足他那一小点恶劣的愿望了。


  而王耀,面对对方逐渐逼近的扭曲恶意,只想避开。最好能退到一个可以翻过这一页的角落里去,找一把背对着世界的椅子,等一切都过去,再从容不迫地站起,转身,坦然理理衣裳,面向万众瞩目。


  或许是二人都有着相似的劣根性,年长者挑挑眉,二话不说转身就想走,并不打算让王黯如愿,好像刚才在门外难受踌躇的是另一个人一样,王黯听到他的动静,愣了一下。


  “把人家墙抠烂了,就想走?”


  王耀惊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
  王黯也惊:“你真抠了啊?”


  “……”


  “……”


  “……!”


  “干嘛干嘛!”王黯一撒手扔了自己半天没用上的狼毫,“你给我站住——哎!”


  结果王耀想跑路没看清,转身太猛,脑袋“砰”的一声磕墙上了,眼前黑了几秒钟后他才回过神来,额头和鼻子处的闷痛里慢慢蔓延出一阵火烈般的烧痛,恍惚间听见王黯没忍住笑出来的动静。


  “你笑个屁,”王耀皱着脸摸了摸撞红的地方,“你也痛。”


  王黯痛到是痛,只是感官刺激没有那么强烈——这个现象其实有些奇妙,他就像是王耀身上分化出来的一块大器官一样,两人的感官,尤其是痛觉,基本上是共享的。


  然而此时王黯脸上极其具有优越感的笑容让王耀想揍他——往死里揍。


  还揉着额头的人憋了一腔恶气,悄悄回头瞟了一眼被蹭掉一块墙皮的砖墙,心里不合时宜的生了些暗爽——你能让我不痛快,我就能把你家墙里里外外都给蹭秃喽。


  “哼,别笑…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?我们俩要是是普通人的话,估计连脐带都用的是一根。”王耀有些讽刺地随口一说,话出口后王黯却像是被戳中了痛穴一般,迅速变得沉默。


  王耀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,把手放下恢复了直立,他有些遗憾破坏刚才的气氛。


  “你准备去哪?”王黯听见他这么问,明白对方想要继续之前的话题,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。


  灯光很昏暗,映出他刚才铺的平展的宣纸已经是一片狼藉,乱墨横飞,怎么改也成不了艺术品。


  “关你什么事。”王黯白了他一眼,走到自己桌前开始收拾,他显然变得有些烦躁,“况且那是明天的我该考虑的问题了。”


  这话没什么特别意思。明天的他,和今天固然不一样,只是今天的王黯,还能强撑着自己已成空壳的身体站着,到了明天,他便成了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。


  王黯能够肯定,今晚王耀是睡不好了,他会忍受着全身说不清的隐痛,翻来覆去,直到天明,等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,他和自己才会解脱。


  像是忘记了自己承受的痛苦会是百倍千倍一般,王黯心情好了些,他甚至有点想装作开心地笑笑。


  而王耀彼时还对之后的一切一无所知,直到几十年后的伊利亚也得到了那末日般的报偿,他才恍然想起王黯那年在模糊灯光下,似笑非笑的表情代表着什么。


  


  “你也真是狠……”王耀坐在咖啡店里,右侧肩膀抵着冰凉的玻璃,玻璃外侧起了厚厚一层白雾,把外面一片一片经过的色块的边缘模糊掉,抹去本来最细腻的纹理。


  “没什么,图个畅快罢了。”王黯抿了口茶水,顺着他的视线也向外看去。


  “……咦,女装?”


  “……什么?”


  “我说真的。”


  “……听说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就看到什么……没关系,我尽量去接受你。”王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。


  “……我看是你想穿。”


  “没有没有,过奖了……”


  “没人夸你,傻逼。”


  “……”


  “……干嘛——嘶!”


  王耀在底下绷起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。


  “喂!”王黯怒吼。


        微笑之间,王耀依稀想到——这家伙学会转移话题了。


  


  “喂。”王耀对着不出声的王黯喊了一声,本就半死不活的灯泡应声闪了两下,最终还是顽强地保持着光亮。


  “你别问了,”王黯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,“没有答案的……”


  “我不是……”


  王耀嘴唇抖了两下,还想着坚持再说两句话,谁料王黯甩过头来,伴随着崩溃的喊声。


  “没有答案!!!我不知道!!”


  垂死的电灯终于放弃了挣扎,周遭倏地陷入了黑暗,一切的动静都突然被放的很大很大,窗外虫鸣声像是被人扭大了音量,盘旋在王耀身周。


 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隐秘的气声。


  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尾音结束的十分仓促,似是藏着不想被察觉的情绪,明白如王耀,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
  何况灯灭前短暂瞬间,那双眼里的水色确实被他窥视到了。所以只有沉默、只是沉默,王耀多少年没见过王黯流泪了,而今,离别之时,谁也没法任由悲哀自己散去。


  这会儿王黯没有考虑更多,可当脑子一片空白后续上弦来,内里滋生出了一个自我羞耻、却又隐隐期待的念头。他不敢说出来。


  黑色的沉默中跳出窸窸窣窣的动静,布料与布料相磨擦,从褶皱处开始变化,走到舒展的边界。


  “……多大了啊,你今年。”


  “……哼。”


  如愿以偿被按进怀里的王黯从鼻腔里憋了一个音出来。


  


    王耀的茶水温度稍微降下去了一点,端起来啜了一口,看着杯底层层叠叠的浅褐色小短棍向上漂起、散开,又慢慢聚回杯底,沉淀下去。


  一想起王黯他就忍不住地回忆起一件万分重要的事。从当时到现在,人人都以为这事发生在他身上,其实……


  “最近天冷。”


  落下的病根应该没那么容易拔除罢。


  “唔。”王黯应了一声。


  “……还痛吗?”


  难受就别在大冷天到处晃悠了。


  “无所谓。”


  身上最后一点与他有关的印迹,他得记着。


  这得是个好远的故事,但如今说起来也不过几句话,便是那道伤,牢牢附在后背的那道伤,本来应当属于王耀,却在他一闭眼一睁眼的刹那间叠在了王黯身上。原因大概是那个在敌人手起刀落时慌忙覆上来的身躯,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坚硬。


  那时候两人怎么说的?


  荣辱与共,生死相随。


  含着热泪,撒着热血,战场厮杀,相互依偎。


  只可惜,承诺,曾经的承诺,成了陈诺,成了时光里一缕浊烟,掌控不了它的去处,但王耀早已后悔,那时的冲动,而今散成碎片和尘埃,一些扎入了曾闪着光亮的眼睛,一些漫进了嵌着惶恐的呼吸。


  怎么骗过他俩的呢,那句永远不分离,那句荒唐。


  即使当初都知道是谎言,也如飞蛾扑火一般把它粉饰成了真心。等着现实将之燃尽的那一刻,再两个人一起痛苦。


  至于那年的故事发展,好像是王耀到最后也没从王黯嘴里问出个结果来,别人再谈起,他便索性装作不知道王黯去了哪里,后来的时光里两人也没有遇见过,现在想来多半是王黯躲着他了。


  他不想让他知道,那又何必强求。


        王耀想着。


  不强求,所以才落得今天这个相对无言的下场。


  他总算是意识到了,有些东西,过去了就是过去了,不论以前再浓烈,留到现在都是变质的滋味。


  “那……我还有点事——”


  标准的退场话。


  “天底下就你最闲。”


  “我我我今天约了人——”


  换一个。


  “傻子才会赴你的约吧。”


  “……那我直说了,跟你说话太没劲了我想走。”


  再换一个。


  “走你的啊,我又不稀罕……你记得去结个账。”


  ……


  啧。


  “不是你请我来的吗!”


  “你好意思吗我穷困潦倒平头老百姓一个!”


        这小子怎么净学满嘴跑火车去了。


  “……不瞒你说,其实我也穷困潦倒。”


  “哼。”王黯白他一眼,“……等一下,王耀……”


  “嗯?”王耀收拾着东西,站了起来。


  “你……”


  王耀抬头,看见王黯别着头看向外面,似乎是在对玻璃说话,他的睫毛扑闪了一下,似乎有点难为情,垂下了眼帘。


        他静静等着对方酝酿,内心本来熄灭的火热竟是又有了一点复燃的苗头,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呛人,越来越让他激动。


        只是没想到。


  王耀本来准备认真听他,没想到他说了句废话。


  是废话,因为这是他们两人都知道的事。


  “你给我把江山守好了,否则等我死了,绝对绕不过你……”


  是一片共同的信仰。


  ……


  半晌,没有回应,王黯犹豫着悄悄转头瞄了一眼,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。


  “王耀!?”王黯脸色瞬间就变了。


  对着空气墙说这话,巨他妈尴尬。


  正当他埋头找地缝的时候,左手旁玻璃被敲响了,王黯思考了一下,抬手把那一小块白雾擦去。


  擦去也仍是模糊,原来外面的人哈了一口气,也熏热了玻璃另一面。


  接着外面的人开始动作,皮肤在凉玻璃上摩擦发出嗞嗞的声音,王黯静静地看着那些破开白雾慢慢凑成的字,嘴角弯起了个微妙的弧。


        直到视线落在最后那个符号上,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端起杯子灌了口凉水,仓促移开了视线。


  “哟?”外面的王耀呼出一口白气,瞧稀奇一般看了王黯好一会儿,才笑着走开。


  “脸红了?”


  

  【好♡】


  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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